我的首长老婆还不知道我要离开了。
也没发现我变了。
她和技术员打情骂俏时我没闹,众人起哄天作之合时我没吵,就连技术员要住进我家,登堂入室,我也只是微微一笑:欢迎,就当自己家一样,别客气。
然后看了眼墙上的年历。
还剩七天,我就该进入国家重点实验室了。
决定离开后,我向厂长打了报告,提前回了军属院。
还没进屋,就听到里面男女的嬉笑声。
我脚步顿了顿,犹豫片刻,还是抬手推开了屋门。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眼前的一切却还是让我直接楞在了原地。
我的妻子柳如烟头靠在技术员许墨的肩膀上,看着他剥糖炒栗子。
眼里充斥着我从未见过的甜蜜幸福。
许墨细心的将栗子剥了外壳,又笑着把它喂到了柳如烟的嘴边。
好吃吗?
柳如烟脸颊泛起一阵害羞的红晕,眼波流转:你亲手剥的就是最好吃的,阿墨,你也吃。
看着两人旁若无人,亲密无比的举动,我心寒到了极点。
收回了视线,准备往卧室走去。
直到现在,柳如烟才发现了我的存在。
她的脸上闪过一瞬的慌张,不自觉的和许墨拉开了一定距离,然后板起脸看向我。
回来不知道吱声啊,你是哑巴吗?
我没说话,径直往卧室走去。
齐同志!
身后,许墨突然出声喊住了我:如烟她今天休假,我们准备去百货公司逛逛,齐同志你要不要一起?
看似在询问,语气中却是难掩的炫耀。
我心中无语至极,却懒得搭理他们,只是淡淡摇摇头:你们去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许墨却是撅起了嘴,一副委屈的模样:如烟说天气快转凉了,要给我挑一件进口呢子大衣,不打扰的。
说到进口呢子大衣时,他挑了挑眉,似是在提醒柳如烟对他的关心备至。
我看了眼自己身上洗的发白的棉服,心中涌起一阵酸涩。
和柳如烟结婚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主动关心过我。
我每年冬天手冻得干裂流血,她也只是皱眉吐槽说恶心,却没有想到给我买一副手套。
更别说是主动给我买衣服了。
若是换做以前,听到许墨如此炫耀,我一定会失望到极点,然后生气质问。
但如今,既然决定要离婚,柳如烟对于我来说,已经和陌生人一般无二。
我平静说道:工厂那边还有项目要忙,下次吧。
许墨许是觉得被我拒绝没了面子,脸一下子阴沉了:齐同志,是不是我单独和如烟出去让你生气了?
你是不是在吃醋我抢了如烟,所以才会故意说自己太忙没时间?
他的眼睛里不知何时噙满了泪水。
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
一旁的柳如烟连忙冲上去,心疼的用手擦去他的泪水:怎么会呢?
阿墨你别乱想。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他齐司礼凭什么吃醋!
又转头看向我,眼神犀利,带着浓浓的警告:齐司礼,你什么意思!
阿墨是拿你当朋友才邀请你一起,你不去就算了,干嘛还在那里阴阳怪气!
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小肚鸡肠的人,我真后悔嫁给你。
面对柳如烟的连连质问,我没反驳,只是扯了扯嘴角。
转头关上了卧室的门。
后悔嫁给我?
正好,以后我们也就没什么关系了。
2柳如烟他们走后不久,我就接到了同事的电话,说申请表送来了,我匆匆起身前往了兵工厂。
填完申请表后,看着办公室里这些年累积的一摞摞厚厚的研究资料,墙上挂满的各类勋章以及库房里,我与同事们熬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并肩作战研制出来的各类武器。
我心中涌起浓浓的不舍。
也是感慨万分。
五年前,刚从德国留学回来的我对柳如烟一见钟情,也是在她的极力挽留下,我才选择没有去首都,而是选择留在这个兵工厂。
可没想到,离别竟然就在眼前。
领导,这是申请表。
我整理好思绪,敲开了厂长的办公室。
小齐同志,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国家重点实验室如果有你这样的人才去,对武器研发毋庸置疑是很大的助力。
他话语顿了顿:但那边是全封闭的,一旦进去,就直接隔断了和外界所有的联系。
小齐同志,你要不要和你家柳首长再商量商量?
领导拿着我的申请书,先是一瞬喜悦,旋即又是担忧的看向我。
实验室并不是第一次向我发出邀约,但那时候我因为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家庭,不想和柳如烟分离,没有任何犹豫就直接拒绝了。
而如今,我竟然主动提出要加入实验室,领导自然是有些意外。
我决定了。
那时候去德国留学,也是因为想用自己的知识为国效力。
现在国家需要我,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呢?
至于柳如烟,我已经向组织提交了离婚申请。
我的话让领导十分惊讶,他看了我许久,长叹一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
既然决定了,那就去吧。
3将这些年的项目资料交接完,天已经黑透了。
回到家,一片漆黑。
柳如烟果然还没回来。
我简单的吃了晚饭,就又去书整理材料。
一直到后半夜,我才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你怎么还没睡?
阿墨最喜欢的电影刚好上映,非要让我陪他一起去看。
许是有些尴尬,柳如烟罕见的开口解释道,脸上也是闪过一丝慌张。
一瞬间,我竟觉得有些可笑。
以前,无数次我满心期待的提议想一起去看电影,柳如烟永远都是一盆冷水直接将我浇醒:作为长官,我要做好带头作用,看电影这种小资作风,是最不可取的。
齐司礼,你作为我的丈夫,怎么这点觉悟都没有?
那时候的我,甚至还因此而内疚反省过,认为是自己觉悟不够高,拖了柳如烟的后腿。
结婚七年,我们没有一起看过一场电影。
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并不是她不想看,并不是她坚守原则,只是,那个愿意让她打破自己的原则的人,从来都不是我而已。
我跟你说话呢,你没听到吗?
见我许久不说话,柳如烟有些不耐烦。
我懒得再与她纠缠,敷衍的点了点头:听到了,你早点休息吧。
说完就转过了身,继续整理资料。
许是感受到了我不同于往常的冷漠,柳如烟在门口犹豫片刻后,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简陋的小盒子,放在了我面前。
这是送你的礼物。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领带。
结婚七年,这是柳如烟第一次给我送礼物。
若换做是以前,不用多想,我定会冲过去抱着她感动落泪。
但现在,我心中毫无波动。
突然给我送礼物,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帮忙吗?
许墨又出什么事情了?
我的话让刚才还一脸得意,等着我感激涕零的柳如烟陡然黑了脸:齐司礼,你什么意思?
难道我送你礼物,就一定是因为阿墨吗?
难道不是吗?
太多次了,柳如烟每一次对我的好脸色,都是为了许墨。
她第一次对我服软,是因为许墨生病了想喝皮蛋瘦肉粥,只有我会做。
她第一次给我做晚饭,是因为想让我在自己的研究团队里加上许墨的名字。
......曾经的我,也天真的以为,柳如烟做这些是真心的喜欢我。
现在的我已经彻底清醒,她做这些,不过是为了别的男人罢了。
而今天,送给我的这条领带,不出意料也是为了许墨。
难道不是吗?
我直接反问。
柳如烟被我直白的话语气的嘴唇都在发抖,她嗫嚅了半天,想要反驳些什么。
但过了许久,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因为我确实猜中了她的心思。
最终,她走近我,将那条领带拿起,亲手系在了我的脖子上:阿墨想来你们兵工厂,但有个测试,所以想让你替他补习一下。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兵工厂的工装配上领带,真是滑稽至极。
我最近手上有几个实验项目要交接,没时间。
我的拒绝,让柳如烟一下子就黑了脸。
齐司礼,几个破项目,装什么大忙人啊!
阿墨的考试才是最重要的,你要是不给他补习,你这兵工厂也别去了。
我知道,以柳如烟的性格,若是我真的拒绝,她还真有可能做出让兵工厂开除我的举动。
距离去重点实验室没几天了,这个关头我不想再出什么岔子,只能无奈妥协。
4第二日,许墨就来了家里找我补习。
阿墨,吃点橘子,休息一下,别太累了。
不过半小时,柳如烟便端着果盘敲门走进了书房。
她一脸心疼的看向许墨,完全忽略了一旁的我。
尽管已经失望到了极点,但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还是免不了泛起一阵酸涩。
平时在家里,永远都只有我伺候她的份。
别说是给我送水果了,我就算是工作三天三夜,她都只会选择无视,连一句关心都不会有。
我低着头,没出声。
许墨则是一脸惊喜,立刻扔掉了手中的笔,直接扑过去抱住柳如烟,在她的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如烟姐,你对我真好。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却是在看着我。
眼里的炫耀与得意十分明显。
而一旁的柳如烟也只是慌张了一瞬,见我没什么反应,便也继续温柔细心的帮许墨剥橘子。
齐同志,你也吃。
许墨接过柳如烟递来的橘子,并没有吃下去,反而是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摇摇头,拒绝:你吃吧。
如烟姐,我过来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齐同志好像不开心了。
我的拒绝让许墨直接撅起了嘴,一脸委屈的说道。
齐同志,如果是我做的哪里不对,我向你道歉。
但我也只是单纯想跟你一起分享而已,橘子真的很甜。
我还没说话,柳如烟就抢先开了口:阿墨,不是你的问题,是齐司礼太矫情了。
又转向我:齐司礼,分给你吃是给你面子,别给脸不要脸!
今天,这橘子,你必须给我吃下去。
边说边将橘子强制性的塞在了我的手里。
态度强硬,和刚才安慰许墨时温柔的模样判若两人。
柳如烟,我对橘子过敏,你忘了吗?
我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淡淡说道。
然后也不顾楞在那里的柳如烟,径直走出了家门。
是啊,她已经全忘了。
我们刚认识的那个冬天,因为误食了橘子罐头,我全身过敏,是柳如烟冒着大雪,将我送进了医院。
又不眠不休,衣不解带的在医院照顾了我半个月。
更在出院后,将家附近所有的橘子树都砍掉了。
也正是因为她的这些举动,感动了当时的我。
也坚定了我想要一辈子珍惜这个女人的决心。
只是,时过变迁,现在一切都变了。
5接下来的几天,我直接搬去了兵工厂的职工宿舍,柳如烟也没来找过我一次。
这次的冷战,她依旧笃定我会先低头。
一周后,经过几天几夜,数以万次的实验,我在这里的最后一个项目也终于完美结束。
从实验室走出来,我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上疲态难掩,但心情却是激动万分。
身旁的同事们也是如此。
正在大家商议着去哪里放松一下的时候,厂长却突然带着许墨和柳如烟走了过来。
同志们工作辛苦了!
这位是许墨同志,是柳首长推荐来的军事人才。
接下来他将会加入你们的研究团队,大家欢迎新同志!
我没说话,只是瞥了一眼柳如烟。
她似是觉察到了我的视线,眼神里闪过一瞬的心虚,但很快就消失不见,抬起下巴对着我说:齐司礼,阿墨刚来还不熟悉,你多带带他。
一副理所当然,发布指令的高傲模样。
我没说话,掉头就往办公室走去。
柳如烟的脸一下子黑了,刚要开口喊住我。
厂长见状,连忙满脸堆笑将两人拉走去熟悉环境。
见他们离开,同事们也是纷纷向我投来了同情的目光:齐工,你家柳首长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许墨这水平,进来我们研究团队也只会帮倒忙。
就是,果然人还是要有后台,有柳首长撑腰,他以后不得无法无天了?
对啊,他不就是看着我们项目快结束了,想不费力气来分一杯羹嘛,齐工带着大伙儿呕心沥血,可人家呢,等着吃现成的。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是一肚子的不服气。
我坐在角落里没说话,但思绪也是复杂无比。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柳如烟,她是个非常有原则的人,虽然她是首长,权利极大,但最讲究按规矩办事,厌恶任何走后门的事情。
几年前,我因为工作繁忙,有份报告来不及上交给总工。
那是我第一次开口求她,想让她和总工说一下,宽限我几天时间。
可还没等我说完,就被柳如烟直接打断,她神情无比严肃:齐司礼,这是你自己犯下的错误,你必须自己去承担。
我不会为了任何人动用私权。
以后我不希望再从你这里听到类似的话,齐司礼,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不仅没帮我,还主动向上面举报了我。
我因此吃了处分,还在所有人面前被通报批评。
现在我才明白,柳如烟的原则不是不能打破,说到底,只是我在她心中的分量太轻罢了。
无妨,反正我也快要离开这里了。
只是,这最后的时光也并没有能够消停,刚走出办公室,许墨就迎面走来。
我本想无视,他却主动喊住了我:齐同志,看到我在这里是不是很惊讶?
没办法,如烟姐就是那么宠我,我一句话想来这里,她就能帮我安排。
柳如烟不在这里,他连装都不想再装了。
见我不说话,许墨认为是戳中我的痛点了,眼里的得意之色更甚:如烟姐说,和你结婚只是想把你捆绑在这里,你在德国学到本领,她怕你给洋人效力。
你们的婚姻,只是她用来绑住你的手段。
她根本就没有爱过你。
她爱的只有我。
原来如此。
其实,从德国回来前,我就立志要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国家的军事研究。
我希望有一天,我们的国家能自己制造出媲美甚至超过国外,最先进的武器,成为真正的军事大国。
所以,不论柳如烟用不用婚姻绑住我,我都不会离开。
柳如烟真是舍得,也真是看轻了我那为国效力的决心。
我嘲讽似的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了前两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递给了许墨:既然如此,那我选择放手。
许墨,这是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字了,只要你能让柳如烟签字,你们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他的眼睛陡然瞪大,一脸不可置信的翻看着手里的文件。
看清楚这确实是我和柳如烟的离婚协议书后,他立刻小心的收进了自己的包里: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万一到时候你后悔了怎么办?
我没说话,只是笑了笑就往门外走去。
6刚走出大门,就看到一辆熟悉的军用吉普车停在不远处的路边。
驾驶位上坐着的是柳如烟。
很显然,她在等着接许墨下班。
我心中一阵悲凉,兵工厂离家并不是很近,我每天骑自行车上下班来回需要两个小时。
柳如烟有部队的专用车,她工作的地方离兵工厂不过五分钟的车程。
可在我工作的七年间,她却从来没有主动提出要顺路接我上下班。
几年前,有天狂风暴雨。
自行车坏了,无奈之下,我只能给柳如烟打电话,想让她顺路接我一起回去。
可还没等我把话说话,就被她打断了:齐司礼,你是个男人,就应该自立自强。
再说,我的车是公家的,用来接你的话那就是公物私用,我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怎么回去,你自己想办法!
电话被无情挂断。
我只能冒着大雨,推着我的自行车,走了整整四个小时才回到了家。
甚至在半路上,柳如烟开着她的车,从我的身边疾驰而去,溅了我一身泥土。
可如今,许墨第一天上班,甚至还没到下班时间,她就已经早早的等在了外面。
果然,我和许墨在她心中的地位差距不言而喻。
我默默叹了口气,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身后喇叭滴起:齐司礼,上车。
我们一起回去。
柳如烟竟然喊住了我,我不可置信的回过头,看着驾驶位上的女人。
本想拒绝,但她这个罕见的举动让我实在好奇,我走过去,准备拉开副驾驶的门。
可车门直接被柳如烟给锁住了。
你坐后面吧。
阿墨晕车,只能坐前面。
隔着车窗,我清楚地看见副驾驶座位靠背上,贴着一张纸:阿墨专属座位。
字迹很眼熟,是柳如烟最擅长的簪花小楷。
我瞥了一眼柳如烟,她的眼神立刻闪避,脸上是莫名的心虚。
许墨在被安排进兵工厂之前,是部队里的交通兵。
也是因此,他才会在一年前,被选中派到了柳如烟的身边。
成为了她的专属司机。
两人之间频繁的交流,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一个交通兵,说他晕车?
柳如烟找的理由蹩脚的连她自己的不信。
我还有事,就不坐车了。
我懒得拆穿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转身离去了。
7为了不和柳如烟撞见,我在办公室一直呆到深夜,才回家拿落下的材料。
却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本该早就休息的柳如烟端坐在沙发上。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色并不好看,像是等了我许久。
我刚想走进书房,就听到身后传来冷漠的质问:齐司礼,你现在是无法无天了!
这么晚才回来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在单位里排挤许墨?
你不喜欢他可以直说,没必要当面装得很大度,却在背后搞虚的!
不等我说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指责。
我本已身心俱疲,在听到柳如烟的质问后,一瞬间,各种复杂的情绪一起涌上心头,眼眶不自觉的就红了。
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今天晚上,许墨在柳如烟面前一定搬弄是非了。
七年的婚姻,在别人几句话的挑拨下,全然崩塌。
真是可笑至极。
我知道,再多的解释,在柳如烟看来,都只会是苍白无力的借口。
所以,我没说话,只是绕过了她,去书房拿了落下的资料后,直接回了宿舍。
第二天,许墨就把柳如烟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给我拿了过来。
正好,我也接到了国家重点实验室的通知。
还有七天,我就要离开了。
看着这个我呆了七年的地方,每一处都记载着我和柳如烟的过往,我心里动了动。
给自己制定了一个离别计划。
倒计时第7天。
我来到了家附近的小河边。
七年前,就是在这里,柳如烟向我表白,说想与我组成家庭。
那一年,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英姿飒爽的柳首长被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留洋小子迷倒,竟然准备结婚。
我还记得,她发誓,只会成为我一个人的小女人。
她说,会一辈子爱我,不离开我。
可一辈子的期限,太短了。
我看着眼前的景色,明明和七年前一模一样,却好像什么都变了。
倒计时第6天,我来到了军区医院。
当年,我误食橘子过敏,是柳如烟连夜,冒着大雨将我送到医院抢救,她甚至还推迟了部队的演练,就为了能24小时在医院照顾我。
她告诉我,以后只要有她在,我就不会再出现任何问题。
所有不利我的东西,她都会在我前面处理干净。
可这一切,柳如烟全忘了。
倒计时第5天,我去了和柳如烟拍婚纱的照相馆。
倒计时第4天,我去了金铺,将我们的结婚对戒亲手丢进了熔炉之中。
倒计时第3天,我准备去城外的山庙。
这是我计划故地重返的最后一个地方。
是我和柳如烟每年结婚纪念日都会去挂同心结的地方。
8我还记得,每次柳如烟都坚持要将同心结挂在树枝最高的地方。
挂的高才能保证我们的同心结永远不会掉。
我来到山庙,伴随着一声声钟声,思绪也是越飘越远。
如烟姐,再高点!
再高点!
熟悉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头看去,是许墨和柳如烟。
柳如烟正踮着脚,虔诚的往树上挂同心结。
如烟姐,这是什么?
一旁的许墨突然出声,手里还拿着几个已经快要褪色的同心结。
结婚第一年,缔结良缘,白首成约——齐司礼柳如烟。
结婚第二年,琴瑟和鸣,相敬如宾——齐司礼柳如烟。
结婚第三年,并蒂荣华,才子佳人——齐司礼柳如烟。
......许墨边念,眼里的醋味愈浓。
如烟姐,你和齐同志的感情真好,是我不懂事,肖想了不属于我的东西。
对不起,我现在就走。
他的眼眶里不知何时噙满了泪水,转身就准备离开。
柳如烟顿时慌了,立刻拉住了他的手:阿墨,不是这样的。
我做这些只是为了让齐司礼安心留在这里而已。
如果你觉得这些刺眼,我现在就把它们都取下来。
她边说边将树上的同心结全部扯了下来。
一个又一个的同心结掉在地上,溅上了污泥。
柳如烟为了哄许墨开心,甚至还伸脚将同心结碾了一遍又一遍。
我不愿再看下去,本来今天过来这边,就是想把同心结取下来。
既然已经被柳如烟丢弃,那我也没有再过去的必要了。
回去路上,雨越下越大。
突然,耳边轰隆巨响,山体滑坡,数不清的泥土块高速坠落。
我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压在下面。
意识渐渐模糊,恍惚间,我仿佛听见了柳如烟的声音:阿墨,你怎么样?
一向镇定自若的她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慌乱。
如烟姐,救我。
我身边不远处有个虚弱的声音响起,是许墨。
我艰难的转头看去,他和我被压在了同一根树干的两端。
只是,我的右腿被树枝直接贯穿,鲜血喷涌。
而许墨没有明显的伤痕,只是脸色被吓得惨白。
阿墨,你别害怕,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柳如烟焦急的扒拉着泥土砖块,试图将人从树干底下移出来。
首长,不可以。
匆忙赶来的救援人员立刻阻止。
首长,这根树干另一头还压着别人,那名伤者的右腿被树枝直接贯穿,如果先救许同志的话,那人的右腿就是经历二次伤害,大概率就保不住了。
现在只能先救一个人,许同志的伤势其实没什么太大问题,您看......救援人员看向柳如烟,最后的建议还没说出来,就被她厉声打断:救许墨!
可是......这是军令,你是想要违反命令吗?
听着她不容置哙的命令,救援人员身躯一颤,立刻起身就准备搬移许墨那端的树干。
右腿痛的已经快失去知觉的我只觉浑身冰寒刺骨。
一条腿啊。
为了许墨,柳如烟直接剥夺了我正常行走的权利。
刚才救援队员明明说了,晚一点救许墨,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拼尽全力的喊出了声:柳如烟,求求你,先救我好吗?
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许墨,我成全你们,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但你知道右腿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不想下半辈子在轮椅上度过。
求求你,求求你。
说到最后,我的眼泪奔涌而出。
此时,柳如烟才发现,压在树干另一头的那个人竟然是我。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诧,又见我苍白的脸上布满的泪水,刚才还坚定的眼神开始犹豫。
她刚准备说话时,许墨也哭了出来:如烟姐,我好害怕......你别抛弃我,救我......他的话让柳如烟眼里的那一丝犹豫直接消失不见,她直接背对着我,紧紧抓住许墨的双手安慰道:别怕,我一定会先救你的。
然后就催促着救援人员先移走许墨那头的树干。
求生意识下的我,强撑着身体,想要再次恳求。
可不管我多么低声下气,柳如烟就只是背对着我,一句话都不说。
伴随着那头营救成功的欢呼声,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
我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我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就差一点点,我的右腿就要被截肢。
虽然以后不能再剧烈运动,但万幸的是,右腿还是保住了。
从我进医院到现在,已经三天的时间了。
柳如烟一次都没来看过我。
在护士们的闲聊中,我知道,她在照顾许墨。
整个医院都传遍了。
许墨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柳如烟却命令部队所有的军医集合进行会诊。
还派了几十个士兵看守医院一整层的病房,就为了不打扰他的休息。
我这辈子要是能遇到这么爱我的人,就好了。
小护士在那里感叹,我却悄悄拭去眼角滚下的泪珠。
出院当天,刚好是我进国家重点实验室的日子。
我拿着行李,直接跟着来接我的人离开了。
柳如烟,这一次,我们只能到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