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停云的父母是因为车祸意外亡故的。
我本来不太能理解,四四方方带滚轮的各式各样的小轿车怎么会让人受伤乃至死亡呢。
但周停云着实不是一个好家长。
很多东西,他只给我解释一遍或者不解释。
我话说不清楚,他买了一堆婴幼儿入门口语在电视上从早放到晚。
我吃饭又快又急,他只敲了一次碗沿就不再管我。
我活到7.8岁,除了会跑,其他什么都不会,某天周停云在书房待了很久,找出一摞书“啪嗒”放到我面前,让我自学。
我和书上戴着眼镜的卡通小老师大眼瞪小眼半天,还是没瞪出个所以然来。
到我终于会识字,后知后觉翻出这些来,才知道那特么都是周停云小学五六年级的数学及科学英语课本。
他问我几岁了,我掏出自己的出生证明书给他看,上面的字我都不认识。
但我知道这个很重要,女教员每次都会笑意盈盈的把这种证书递交给很偶尔来我们这里穿着华丽富贵的人。某次我故意惹事,把柜子里所有的证书偷出来,孤儿院的一个姐姐在我被拎回去挨打回来后把这个偷偷塞到了我的枕头下。
我把它交给了周停云。
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周停云带着我去照了好些照片,然后带我出了几趟门,又把我扔家里待了几天,回来扔给我一套合体的浅白色套装和蓝色书包。
让我去上学。
上学,是个新鲜的词语。
他把我送到会移动的铁栈栏里面,门外有穿着深蓝色制服的老大爷,周围有孩子哭嚎的声音,似乎和我在孤儿院里听见的相似,但没有那样的歇斯底里和苦痛。
我扯着他的袖口,看着他,我怕他不要我。
“你要干什么?不上学变废物。”
我应该算聪明,两个多月来自各种碟片动画片的恶补,我能听懂周停云的大部分话,可我不识字也说不好,周停云不耐烦,进度还是慢。
“你…不要我?”我手指指着我自己。
“什么不要你,这里面有老师,教你识字读书学知识,你还能交到好朋友,融入正常的小孩子行列中。”
老师是个敏感的词汇,我想起孤儿院里的教员。
我捞起袖子给他看,上面交错着浅褐色的疤痕,已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久久不消。
他摸了摸我的头,昨天晚上他大发慈悲为我洗了头吹干,因为我总是用肥皂或者洗衣粉将一头头发搞得乱糟糟,辫子也是他给我绑的,太松,他一揉,就散了。
他蹲下身,仰看着我,“这里面没有人会打你的,如果有,你告诉我,你乖点,好好听课,下午五点我来接你。”
他指着我手腕上的电子手表。
“小猫…”
他又开始不耐烦,“晚上回去就能见着了。”
很久很久之后,我升上周停云的高中,那个时候他已经在娱乐圈冒出头来,我才知道,他高一高几乎没上过几次晚自习。
浪费在接我回家,为我做一顿顿敷衍但从不重样的晚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