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我因躲过了青楼,感谢嫡姐,打心里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至于嫡姐说的努力,努力什么?
嫡姐那般举止得体,自然不会说出后面的话。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
她说的努力,不是为爹爹翻案,更不是救家中人与水火,而是与她之前说的那般。
努力成为宫中皇上的妃子,享受她应有的生活。
可是宫中等级森严,每日都有洗不完的衣服。
且我们进来就是最低等的宫女,嫡姐心里憋着火,觉得自己身为侯府嫡女,即使落魄了,也应该被人礼让三分。
每日领了任务,她便会站在我旁边,一双眼睛湿漉漉地看着我。
莲儿,我这双手如何能洗衣,到时候我还如何弹琴,到时候我……我当然听懂了,我想到姐姐那被世人夸赞的曲子,点头应下了她的任务。
可这日,新来执事嬷嬷亲自前来,想要敲打大家一二。
分配给嫡姐的竟是些污秽“亵衣”,嫡姐当场便与嬷嬷犟了起来。
她惹怒了执事嬷嬷,自然是正中嬷嬷下怀,拿她立威。
我始终记得嫡姐说过,进宫后要守望相助,且是嫡姐的外祖家让我进宫,我应当护着嫡姐。
上一世的我,冲了出去,护住了嫡姐与她的纤纤玉手。
我拼命与嬷嬷求情,央求着嫡姐与嬷嬷服软。
一转头却看到嫡姐不断后退,躲进了人群之中。
执事嬷嬷见我阻拦,直接将怒火发泄在我身上。
让我跪在刺骨的雪地里,用冰水一遍遍洗刷着那些“亵衣”,若有片刻停顿便是一顿鞭刑。
嬷嬷用我,彻底在浣衣局立了威,就连嫡姐都不敢正面与她顶撞。
原来她也知道对方是自己惹不起的人。
等我忍着刺痛,从地上起来时,我那嫡姐,因为冬季寒冷,怕冻着自己的双手,早早地躲进了屋内。
我的身子被冻废了。
在浣衣局这种地方,是不可能给你请太医的,我的膝盖自此落下病根,手更是冻成了一根根铁棍。
嫡姐自那日之后,众人将对执事嬷嬷的不满,转为了对嫡姐的赞扬。
嫡姐收获了一些宫女的赞美,更有人替她打掩护,执事嬷嬷也懒得再寻她麻烦。
我则成了她浣衣局的工具,一个帮她干活的工具人。
我若不愿,她便哭诉。
我一人受伤,何必两人一同受伤,若是她手伤了,便再也弹不了琴了,我们会丧失最后的机会。
我看着自己那双已经变形的手,默默地离开。
谁知没多久,嫡姐又找上我,苦苦可怜地哀求着:莲儿,我攒了些银子,可还差点就能让小太监帮忙带琵琶进来,好妹妹,你帮帮我。
那时我与嫡姐已经是一条蚂蚱上的人,我的身子废了,我只能寄托希望在嫡姐身上。
我将所有的银钱给了嫡姐,替她换了一把好琵琶。
苦苦等待了半年,终于被我们寻到了机会。
嫡姐在御花园,再次弹起了那首《阳春白雪》,终于引起了当今圣上的注意。
一夜之后,嫡姐成了圣上的人,被封为了吴答应,圣上更是连宿三日。
你看她的样子,哪里还有世家女的举止得体,惯会使一些狐媚子手段。
倒是你这个身子,只怕也只是她的工具。
浣衣局的新宫女红橘忧心地看着我。
那时的我,身子早已被冰天雪地,冰凉刺骨的井水折磨得患上了寒疾。
她将薄被披在我身上,又将偷偷装的炭火炉子递给我,你且看着,她成了答应,在浣衣局的种种皆是污点,只你毕竟是她亲妹妹。
她定会带你离开的。
当时,我也是这般期盼着。
但嫡姐荣宠了月余,都不曾派人将我带离浣衣局。
而我的寒证越发严重,甚至已经开始吐血。
一年后,我别无他法,将所有的钱递给小太监,求见了嫡姐。
我看着披着雪狐斗篷的嫡姐,一双玉手轻轻地点着梅花,嘴角微翘,宛如一幅美画。
再次相见,我举着溃烂露骨的双手,跪在她面前求她救命,她却害怕地说:你这般模样,定是染了不干净的东西,你如此不举止得体,怎配喊我姐姐。
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姐姐,带我走吧,浣衣局我真的待不下去了。
我想到我在浣衣局对她的种种维护,这样的小事她定不会拒绝我。
可嫡姐看清我的手后,略微慌乱地后退了几步。
妹妹,浣衣局的执事嬷嬷向来仁慈,你莫要再说这种话引人误会了,速速回去吧!
我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嫡姐,她见我不肯离开,又继续柔柔地开口:妹妹,国有国法家有家法,姐姐也不能坏了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