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跑到乌天黑火,林木绰绰再无人影时,琥珀方松开我的手。
她环顾周围,脸上是止不住的得意,大喊道:“出来吧!”
凌洲从一颗粗壮大树后走出,执剑直指我的面门。
他低头,我抬头,风雪中遥遥相望。
我故作惊恐,“琥珀,为何?”
她无所顾忌地笑起来,“小殿下,你可别怪奴婢。
跟着你,我永远只是一个卑贱的婢女。
可安王,不,现在应该说陛下,他早已占了我的身子,允诺等你一死,便封我为妃。”
“你读书识字皆是我所授,我只问一事,你是否早便有心模范我的笔迹,并窃走我的私印?”
“不错。”
我并无意外,自从凌洲那夜示警,我便猜到,或许不是他。
“哦,那便动手吧。”
凌洲握剑的手突然改向她而来,剑势凌厉。
琥珀双目圆睁,跌摔在地,“为……为什么?”
我蹲下身,撩了下她因惊痛被冷汗浸湿的额发,“因为你不仅恶毒,还很蠢。”
“从你回永宁殿那天,让我来日找田公公算账起,你便错了。”
“严以安自诩仁孝治天下,除了个中人,所有人都以为我过得很好。”
“琥珀,你离开我身边太久,太急于表忠心了。”
我慢慢起身,从袖中抽出匕首,抵在凌洲心口,“至于他,我也不知。”
她却再也听不到答案,污泥和鲜血染红了这片雪。
“从我心悦于你,你此后种种,都是严以安和你爹授意的,是不是?”
“是。”
“若琥珀没有得手,你也会偷走我的私印,害我定远侯府,是不是?”
“是。”
“我父皇的死可与你有关?”
“无关。”
“这三年,你欺我辱我,是真的恨我,还是做给严以安看?”
“恨你,也护你。”
我闭了闭眼,这几个字,便是我们一生的爱恨。
“你既猜到我要反,为什么帮我?”
凌洲眸含悲痛,“我娘月初去世了。”
“什么?”
“凌天石多年来用我娘的性命逼我就范,我越伤你,严以安越开心。”
原来如此。
我放下匕首:“你走吧,今生不要再相见。”
后来琳琅告诉过我,那时宫里的人都说凌洲是我一时兴起的男宠,以他的出身绝不可能成为我的王夫。
也正因如此,很多人都相轻于他,甚至敢当着他的面说。
言辞如刀箭,他如此清高骄傲的人,怎么受得了,而这一切,只因我的见色起意。
我也不可能忘记三年永宁殿的点点滴滴,这会是我们之间永远难以逾越的鸿沟。
往日种种,今生悠悠,谁还能一如最初?
“如果今日我没帮你,琳琅安排在暗处的弓箭手会将我和琥珀一起射杀,对吗?”
凌洲苦涩地扯了扯唇角。
不错,即便他曾示警助我,时至今日,我也不敢完全把生的希望寄予他人。
我等了他三十天,等他求我改变主意,等他跟我说,还有别的方式可以复仇,但他没有。
他亦没有等到我的回答,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今后,再无羁绊,爱恨两消。